詠歎調選粹

記得我小時候該開始聽聲樂，總愛買詠歎調選粹。
在那個還缺乏感受性與判斷力的年代，我等著選粹帶給我精華，
像補習者一樣，期待補習班整理出重點，好讓我一次完整明白。

但我錯了，錯得離譜。
我錯在迷乎分殊而失乎整全，錯在我對歌劇，甚至對人生以及世界有一個不正確的期待：
我期待這世上有「精華」，有完整的精華。
但歌劇始終是歌劇，從不曾單獨有過詠歎調；
歌劇沒有詠歎調雖然失色，但詠歎調落出歌劇的脈絡實在難堪，
沒有醞釀也沒有緩坡，請直接進入高潮謝謝。
沒有底布，說真的我不知道該上哪兒繡花？針腳要落在哪兒？

這種事情就像補習班發的重點整理之類，把非重點的文字澱下去，
但這些東西不是拿來讀的，讀它只是毒死你
他所提供的 功 能 ，在於提綱挈領及行前提醒，也許有機會作個簡介，但不會是好簡介。
所以我們知道，準備考試跟提升學識常常是低度正相關的。

詠歎調選粹亦然。
愛情像小鳥或者飲酒歌始終是卡門或者茶花女中精彩的片段，
但片段跟整體感其實是兩回事兒，不可同日而語。
光鮮的亮點在一個LCD上是致命傷，因為它違背了整體的功能，即使它很會發光。
詠歎調不會這樣，它不會違背整體，因為它是被設計成為整體的一部分的，
是整體的一部分，而不是其他，即使為人稱道，即使除了整齣歌劇，還大量曝光於詠歎調選粹甚至電影配樂中。

我對人生的順遂光鮮是否也曾有過份的期待？
我期待良好的表現，甚至立基於良好天賦上，還期待各方面均優……
真是見鬼，連連戰先生都沒有這麼輕鬆得意的人生吧？
人生當然有許多難耐處，有許多平淡處，有許多令人生厭處，
但這些是不可能被剔除的部分，沒有人活在詠歎調選粹當中，
有的話，那本書大概叫做「50個跨國企業的成功經驗」，也是選粹一本。
何況選粹是不同單位中汲取出的單一部份，混合收錄，
其實駁雜不堪，從來沒有整體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