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April 26, 2007

影評:縱慾 Der Freie Wille


"I can't do it." 這一句道盡了主角對生活中所有誘惑的態度和堅持,因為他已經有太多行差踏錯了。但是他生活中充斥的,與其說是痛悔,不如說是無奈,在刻苦而堅決的誠心悔過後,卻一再不敵自己血管中賁張的衝動那種無奈。這是一個連續強暴犯在出獄後悔改、再犯、談戀愛、掩藏自己過往的心情中,無數天人交戰時刻的故事。

片商把中文片名翻成「縱慾」,但德文字面的意思是「自由意志」。這部片充滿了性和暴力,而片商在宣傳品的劇情簡介上,只強調強暴、自瀆、自裁情節。但電影中幾乎沒有情慾;即便有,也是在同居情侶一時性發之時。若非情慾,那麼這些懾人的性犯罪畫面所呈現的又是什麼?在觀影後,我想,是恐懼,與其衍生物吧。這些暴力與侵害的動機,幾乎沒有情慾的成分,只是自卑和恐懼。每次犯罪,無論是被輕侮,還是危機感升起,當不安與恐懼籠罩了男主角時,他就無法遏抑地轉化成傷害行為。這裡面沒有一場性犯罪是被情慾誘發的。

悲劇,這是一齣百分之百的悲劇。毆打與強暴都是對弱者的強烈傷害行為,用傷害弱者以發洩高度的不安全感,十分可惡,也十分可悲。從一開始把性與暴力的傷害罪赤裸裸地攤在螢幕上,造成強烈的視覺衝擊後,主角的命運就註定是一場悲劇,無法自我決定內外在條件的悲劇;空有自由意志,卻擋不住如浪襲來的命運,只好把生命耗用在抵抗自己的本性上,卻無能勝出。終於體認到,在世界中,即使用盡了全身力氣,良知還是如此微弱,連自己的暴力傾向都抵禦不了。


再來談電影的藝術表現。我非常喜歡這部電影,就因為這部電影很真,頗為素樸;說起來,也許是為求真而失美吧,大約像翻譯要兼信雅達三者甚難。一同觀影的朋友說這部電影沒配樂,我才注意到。配樂常是隱地裡勾發觀眾情緒的要角,基本上是控制情緒的利器。但如果有配樂,我想教堂裡的Ave Maria不會被整齣戲的寂靜平淡襯得這樣動人,就像真正的日常生活一樣。配樂其實不是劇情發展的必需品,而如果調味多了會掩了原味赤裸裸的新鮮,我以為不做調味是良好的處理方式。而且若非整齣戲的音效平淡,在神經緊繃的時刻特意放大的心跳聲,就無法躍然心口,讓觀眾感受到主角手心滲著的冷汗了。

另外,這部電影沒有「哏」,沒有所謂設計出來的爆點這種東西;如果有的話,也是一整段的主要情節,不只是一個橋段。個人一直不甚喜歡目的過份鮮明的表現手法,用一個香蕉皮所能呈現的笑點很明顯,就是期待你被娛樂;音樂突然詭譎的氣氛也很明顯,想製造懸疑來令人神經緊繃。也許這些特意設計的手法跟橋段,戲劇張力態有限,又太顯然只為達成單一的詮釋與情緒反應,就跟在舞池受到 DJ 瘋狂的節奏控制一樣,情緒爽了,腦袋爽不起來。用爆點串接的電影,看的時候精彩有味,看完卻乏得快。


關於取鏡與導演等等,共同觀影的朋友嫌它用了太多的時間與畫面做一件事。例如有一段是男主角跟蹤長腿專櫃小姐回到家裡一整路的路景,還有許多女主角哭叫的無謂畫面。我有注意到這些畫面的時間偏長而且偏多,非常不精練。但這些情緒的實際發生方式真的就是這麼瑣碎而繁冗,而且掙扎不已所能造成的心理漫長感,正是電影所呈現的重點:心理壓力。這部電影不追求用很少的膠卷把豐滿腹雜的劇情交待完畢,而是帶著觀眾走進這場沈重心事。

我以為這部片拍得很真,功在很能讓人在觀賞時還原現場、身歷其境,情緒曲線抓得意外精準。還有,演員演技非常精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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